是的,於阗就算是再像重华,但是他终究不是重华,那个陪了我五百多年的男子,保护了我五百多年,守护了我五百多年,我也爱慕了他五百多年。我很想他,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了,我心里就将刺进了一把冰冷的刀,心很痛,但是那冰冷的感觉随着血液,让我逐渐冷的失去了知觉。
於阗不意我居然拒绝了他,明亮的眼睛一瞬间失了神,“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我咬着下唇,仰起头努力与他对视,“如果因此万妖宫不想让我继续留在这里,我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救你的原因,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说完,他收回了右手,角门上的花藤便落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姬泊寒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夜久,你会答应他的。”
我努力挺直了腰:“才不会。”我睁大了眼睛,以示自己的决心。
姬泊寒勾了勾好看的唇角,“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在婚礼当天见到重华呢?”他抛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转身去追於阗去了。
好吧,姬泊寒赢了。一个女人,总会为了见她深爱的男人一面而做出难以理解的行为,哪怕这是最后一面。
我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烟容将一直金步摇插入发中,她的眉眼有着灵动的轻灵,“夜久姑娘,今天一过,你就是罗刹族的王妃了,真是让人羡慕。”可是她的眼睛里面却是满满的讥笑。
“哦?是吗?”我微微偏头,看着肩头上那赤金凤凰的翅膀,“只可惜,你就算嫁给於阗,也只是一个小妾了。抱歉的很。”我学着未央的模样,微挑了眼角,这样的小动作,让我想起未央那骄傲而矜持的模样。
“那么,烟容真是不胜感激。”她说完这句话,将大红盖头缓缓盖在我的头上。
罗刹族生活在楞伽岛上,由于我目前已经没有法力了,于是於阗派了迎亲使来,我在蒹葭的搀扶下,上了轿。“夜久,真没想到,你会嫁给於阗。其实这样也很好,你可以在他身上找到重华的身影,他在你身上也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不作声。
蒹葭并不泄气,继续讲,“夜久,你我总算是一体的,就算不为这个,当年在香醉山,我的确是拿你当我的朋友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嫁给於阗之后,能够幸福。毕竟不久之后,重华就要娶妃色了。”
“蒹葭,当年在香醉山上,我也拿你当朋友的,哪怕是现在,你和姬泊寒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谈论香醉山的人,所以,你拿着刀一再往我心里刺,我也原谅你,”我随着她,缓缓走出万妖宫,“包括这一次。”
我深呼吸一口气,空气里是浓郁的花香,我不掀开盖头也可以猜到,姬泊寒让人在这走廊里铺了多少花。
我弯腰上轿,听见轿帘落下的声音,迎亲使高声:“起轿——”
姬泊寒朗声道:“小夜久,我和蒹葭就在楞伽岛先等着你啊。”
我从窗户中伸出手,冲着他们的方向遥遥挥手,以表达我对他们后会无期的决心,不知道他们看出来没有。
我缩在轿中,靠在轿子的角落里面昏昏欲睡,才听见迎亲使依旧一声高声:“恭迎王后下轿——”直到轿帘掀起,刺目的光充满了花轿,我眼前是一片明晃晃的红色的光芒。
一个黑色的阴影逐渐走近,“王后下轿。”隐隐的笑声出卖了於阗故作正经的身形。
我伸出手,搭在他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的手相比于重华更加硬朗,冰冷,让人无端惊惧。
“你怕我?”他在我耳边低声问,浅笑犹浮在唇齿之间。
我重重的掐着他的手心,含笑应对,“我怕你后悔。”
“那就好。”他牵着我转身面对宾客,冲大家一拱手,“感谢大家参加我的婚礼,为了答谢大家的厚爱,也是为了纪念我终于娶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女子,我请了罗刹族最为尊贵的客人,夜叉王重华!冥君昔何!”
我听到这两个名字,犹如五雷轰顶,撑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撞到后面的桌角上,我怎么也不会料到,姬泊寒所说的“见到”竟然是这种方式。
“王后,你怎么了?”於阗惺惺作态,扶住我的腰,阻止了我进一步的后退,我冷汗淋漓,颤着声音,“於阗,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抒发出心中的愤懑,只是紧紧握住拳头,任由指甲嵌进掌中。
“王后,你不用感谢我的。”他软语温声,在我听来,完全是讽刺。
恰在此时,大门传来小厮悠长的的语调:“夜叉王重华道贺——冥君昔何道贺——”
於阗猛地掀开我的盖头,一阵风声从我耳旁呼啸而过,我看见於阗从我头上揭下的盖头慢慢的铺在地上,一片殷红,满堂的交谈声也听不见了,只听见大门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於阗眼中有着闪烁不明的光芒,我不敢转身,只得垂首面对着这大堂那根漆黑的柱子。
“於阗,恭喜你了。”熟稔的声音响在耳畔,我鼻头一酸,将头垂的更低。
於阗依旧是一把如沐春风的嗓音,“多谢了,过不了几日,也该是你和妃色的好日子了吧?”
“於阗,你的新娘倒很害羞啊,只是看背影,倒是纤细的很。”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是属于我苏醒过来见过的第一个人,那个九天仙女一样飘逸的女子的。
“是啊,你们还没有见过吧?王后,转过来让贵客看看吧,不要害羞嘛。”於阗走过来,使劲扳着我僵硬的身子,我低着头,苦苦支撑着。
忽然唇边一热,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左手捂着唇,右手指着於阗,悲愤莫名。他唇边化开一缕春风,伸手把我搂在怀里,面向大门,“重华,我的王后太调皮了,让你们见笑了。”
由于逆光,我看不清重华的表情,门口四个身影,在我眼前逐渐恍惚起来。於阗捏了我的肩膀一下,“王后,怎么不跟他们打招呼啊?重华他们可是大老远来祝贺我们的。”
我目光闪烁地推了推於阗,本来是很严肃的挣扎,但是看在外人眼里,倒是我害羞了娇嗔的推了於阗一下,我冲着重华尴尬的挥手,忍住即将落下来的泪水,嗓音干干的说:“好久不见。”
“阿久……”我听见重华口中说出我的名字,吸了吸鼻子,仿佛又回到香醉山被他呵护宠爱的日子,明晃晃的阳光为他镶了一道金边,他仿佛普度众生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