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着山道一路颠簸前行,凌筱月则趁此机会稍稍补了会儿睡眠,她可不想在赏花的时候呵欠连连。但山道越往上,恋星花的香味就愈加清晰,这也就让凌筱月愈发睡不着了。今年看恋星花的心情与往年不同,也许是因为赢了赌约,整个山庄里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这让她心里一直压着的自卑感真正的放了下来,也就多了一份轻松。她终于做到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而不是只能躲在角落里仰望着他。只是啸日哥哥不能像往年一样陪着她来,虽然承诺处理完山庄事务就上山来陪她,但她心里多少有一点失落。
不过说起恋星花,她突然想起在婺源村的那个夜晚,有骇人的丧尸,有让人心酸的回忆,但也有让人心思暖热的恋星花香。如果不是师傅,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小小的恋星花竟然对丧尸有克制作用;如果不是师傅,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漫云峰赏花。想起那一夜的花香满溢,凌筱月突然很怀念那个温暖的,带着恋星花香的怀抱,只可惜自己现在已经被师傅列入了断绝来往的名单,没机会再见他了,到现在她还是不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正想着,突然马车停了。然后武向北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筱月小姐,已经到了,可以下车了。”凌筱月愣了下,居然这么快?她起身推开车门,未及见花一股熟悉的花香已经扑面而来。果然是到了。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急急地向记忆中的位置奔去。
武向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在确定能随时确保凌筱月安全的地方就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跟着走进恋星花海之内。虽然受少主之命要保护她的安全,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了她的赏花兴致,毕竟只有少主才有资格跟她一起赏花,而他的身份绝无资格。年年如此,就算今年少主会迟些,但也不能例外。
凌筱月自然不知道武向北的想法,说实在的,她连武向北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现在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恋星花。奔到花海前停住了脚步,入眼那大片大片迎风绽放的嫩黄,她的心也禁不住跟着柔软了起来,花海一如往年得绚烂,也一如往年得温暖。真好!她没有错过花期,更没有错过恋星花开得最美的时段,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混着花香的空气,凌筱月大喊一声:“太好了!”
她一声大喊霍地带起一股冰凉的寒风,凌筱月心里一凛,啸日哥哥不是已经派人把守这里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杀气?“谁?”阴冷肃杀非常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但不知为什么凌筱月觉得这个声音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
“筱月?”肃杀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淡然而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一点酣睡初醒的惺忪和突见故人的讶异,这个声音……是师傅?!凌筱月抬头,果然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从浩瀚茂密的恋星花海中撑起身来,稍稍凌乱的发丝,睡意未褪的凤眸,不是云旭阳又是谁?只是他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有些惊喜的感觉?凌筱月眨了眨眼,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凌筱月的问题似乎让云旭阳自己也感觉到有些困惑,他伸手捏了捏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然后闭目轻轻甩了甩头,记忆总算正常回拢。他抬头看看东方渐起的朝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觉睡到现在这个时候。更没想到,筱月这丫头居然这么早就上山了。她的身体不是才好没多久么?她对恋星花就如此喜爱么?
“没事,我只是有些乏了,所以在这里躺一会儿,”云旭阳甩甩头,将睡意完全甩掉,然后起身拎起已经装着小半篓恋星花瓣的药篓:“我还有些药草需要采,就不打扰你了。”她既是已经来了,那凌啸日应该也快到了。
“师傅,你也喜欢恋星花么?”云旭阳还来不及举步,凌筱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师傅身上为什么会有淡淡的恋星花香了,原来他与自己一样每年都来赏花,可是为什么前几年她从来都没遇见过他呢?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自己并未拜他为师,即使相遇过也是两不相识吧?只不过这大半夜睡在野外山顶,这个习惯也太不好了吧?就算他医术超群,也是会着凉的。
“我是来采药的。”云旭阳不承认也不否认,然后继续自己的脚步。虽然是说过不再关心,可是看到她出现,他心底却不自禁地涌上了一丝莫名的喜悦,可是既是莫名,须臾他便被他压下。
“师傅,”眼见云旭阳对自己爱理不理,两三句话就要离开,凌筱月心里的怨气猛地冒了出来。她一下子蹿到云旭阳面前挡住他的路,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那双凤眸:“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惹师傅生气,师傅一见我就要躲开?我这么让你讨厌么?”
她声音里有着小孩子一般的嗔怨,挡着路的气势却是凶狠无比,与平日里那个温柔俏丽的模样判若两人。云旭阳斜背着药篓看着她有些凶神恶煞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挂上了笑容:“我没讨厌你,你想太多了。只是现在有事情要做,所以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不讨厌她?凌筱月瞅着他的笑容咬了咬唇,她才不信呢,师傅最喜欢哄她了。如果没生气,为什么她受伤这么久,他从来不曾正面关心过自己?
“那如果没生气的话,留下来陪我说一会儿话好么?”凶狠的声调化成了一丝哀求的强调。
“不行。”回答依然干脆利落。
“就一会儿。一会儿也不行么?”她只不过想要他陪自己说说话,这都不肯,不是生气又是什么?不是讨厌自己又是什么?凌筱月突然觉得心里非常委屈。
“……”云旭阳直觉地想要开口拒绝,但看到凌筱月眼中似乎水汽快速聚集,拒绝的话在他嘴边滚啊滚,滚了好几圈,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明明该拒绝的,可是为什么面对她,自己就是硬不下心肠呢?放下手里的药篓,他换了个话题:“少主呢?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我就知道你……”以为云旭阳还会拒绝,凌筱月的埋怨还要继续。结果对方话题跳跃太快,让她非常地不适应:“啊?呃……那个,其实,其实啸日哥哥本来是要陪我来的,但他说今日试练大会的参战人选会上山,而且山庄里还有些事情要他处理,所以他就叫向北陪我先来。”顿了顿,她有些紧张地继续说道:“师傅,上一次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你呢。”这是一直徘徊在她心里的话,今日终于得到机会表达自己的谢意。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不过这样也好,在凌啸日过来之前自己离开就好了。云旭阳叹了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籍口。他捡了个干净的地方撩袍坐下,然后抬头看着晨光中开得尤其灿烂的花海,淡淡地说道:“你是我徒弟,谢就不必了。对了,还没有机会恭喜你,最后赢了,也算没给师傅丢脸。”能破阵,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招式,她这些日子里的努力修炼都是功不可没。
哈?什么?听见云旭阳又称呼自己徒弟,凌筱月有些愣神,这个称呼似乎太久没有听到了,让她有些怀念。“其实我这次能赢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运气和师傅的教导。”她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如果不是听了云旭阳的话每日坚持练习凝气和吐纳,她也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控制住灵力,在使用羊皮古星卷上的怪招的同时还能施展出两种灵术。如果在以前,她体内的灵力一定又会暴走了,最后爆裂的会是自己的身体也说不定。
“嗯。以后在人前不要叫我师傅。”云旭阳也不客气,算是应下了。
“哦。”人前不能叫么?那么人后可以叫的吧?知道云旭阳已经让步,凌筱月很聪明地没问为什么。
两人良久无语。云旭阳不说话也不动,凌筱月亦是不敢有动作,生怕惊扰了他。这一刻的宁静就如天边渐渐明亮的阳光中的温暖一样,让她舍不得破坏。只是她不舍的到底是这份宁静还是与她维系这份宁静的另一个人呢?她不明白这份心情代表着什么,只是对云旭阳她有些心里一种莫名的感觉,渴望亲近,希望看到他对自己展颜轻笑,希望抹去他笑容中的孤寂与落寞。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云旭阳微微扬起下巴,但目光却一直没从那片花海上收回来,飞挑的凤眸在清晨的阳光中闪着亮黄色的光晕,遮住了他眼中的忧伤,“筱月,你为什么会喜欢恋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