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脚无声,两人并没注意到她。她镇定心神,装作并没留意到两人,坐在离二人远远的地方摘菜,耳朵却留心地听着二人对话。
只听那男人说:“今晚四更上船。”
“好。”李六说。
“可不要出什么差子。”
“我明白。”
明月师从中原第一侠客叶飞,内修外练耳力惊人,虽然二人声音都很小,却依旧一字不漏地传入明月耳中。
男人朝厨房门口走来,突然看见在另一个角落里低头摘菜的明月,愣了一愣,回头看了眼李六,李六会意地点点头,那男人方才若无其事地走了。
明月依旧地低头摘菜,就似没看见那男人似的。
“明月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六笑眯眯地走到明月跟前,问。
明月佯装疑惑地抬起头,仿佛这才看见李六似的,说:“咦,李大叔你在啊?”
李六一脸的和蔼道:“嗯,我一直在厨房里,刚才你没看见吗?”
明月摇头:“没看到,我还以为厨房没人呢。”
李六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当天下午,李六向总督府的管事告了假,称家中有急事,便离开总督府,自东门出城,往海边去了。
李六没有料到,自己的身后竟然悄悄跟了一个尾巴。
四更时分,钱塘江的入海口,一艘帆船悄然起航,朝着东方航行。大约五、六个时辰以后,帆船抵达了一座海岛。李六等一行二十余人从帆船上下来,跳上岛。
等李六上岸不久,一条渔船停靠在沙滩上。
叶明月跳到岸上。
“叶姐姐,我要不要在这里等你?”撑船的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船上问。
明月望了眼已渐渐走远的李六一行,回身摇头道:“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办完事,小安你先回去,不必等我。”
少年小安看了看四周道:“也好。这里常有海盗出没,叶姐姐你也小心点。”
明月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道:“你放心,海盗打不过姐姐。”
小安对此深信不疑:“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明月想了想,道:“两天后你再来。但若我没在这里等你,一定是去了别处,你也不必等我。”
“好!”
与小安挥手作别,明月定定心神,提气朝着李六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已是下午。海岛上阳光明媚,海浪轻拍崖礁,茂密的树林里鸟语花香,就有如蓬莱仙境一般。
穿过树林,往着深处走,渐渐有了人迹。简易的木棚,种植着蔬菜瓜果的田地,凉晒的渔网,无不显示着这座海岛有人定居的迹象。
李六等人并没有在木棚区停留,而是朝着山谷走去。
山谷的尽头是一个海湾,约一、两海里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岛与这座岛遥遥相对,而两岛之间,竟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只。
谷口,一片平整的山崖上,一百多名身着倭袍的倭寇集聚于此,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饮酒高歌。听他们的口音,多是说的倭语,只是少数人是有着江浙口音的吴侬软调。
还没等李六一行人走近,那群倭人便安静下来,分外警慎地望着他们。
李六环视这群倭人一眼,见其中一人坐在一块大石上喝酒,旁边几个倭人对他神情都很是崇敬的样子,于是朝他略略抱拳施礼:“请问哪位是四助四郎阁下?”
只见那白净倭人颇有些傲慢地瞥了与李六一眼,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道:“你们又是谁?”
李六道:“我们是海峰公子麾下,听闻四助船主不请自入我们金山岛,特来问问是何意图。”
听到“海峰公子”四字,白净倭人不禁脸色一变:“这里是海峰公子海域?”
李六神情傲然道:“此岛我家船主已经营多年,四助船主也是横行海上多年的老人了,不会如此不懂规矩,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据岛自居了吧?”
白净倭人在身侧一名倭人使了个眼色,那倭人立即起身朝着山峰上跑去,白净倭人则道:“我乃四助六郞,前几日路过此地上岛取水,见此处是个停泊休息的好地方,故而上岸休息几日。”
“休息?”李六冷笑,“若只是休息,为何杀我岛上兄弟?”
“他们不识好歹,阻止我等上岛,我等也不知道此岛是海峰公子的地方,还道是明朝的一些愚民,一时失手便杀了。”
“一时失手?你们冲上岛就开始杀人,根本就是想要夺岛!”李六一行中,一个渔民打扮的汉子情绪激动地吼道,“你们不仅杀了我们十多名弟兄,还糟蹋了刘大嫂和她才十三岁的女儿,你们简直不是人!”
此时,跑上山崖的倭人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在四助六郞耳边说了几句,四助六郞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指着渔民打扮的汉子冷笑:“你们好大的胆子,就一艘帆船也敢上岛!不错!是我杀了你们兄弟,也上了你们的女人,怎么?就凭你们二十几个人就想来报仇?”
所有的倭人都站了起来,拔出倭刀朝李六等人围上去。
李六也拔刀在手,怒道:“四助六郞,你要明白与海峰公子为敌的后果!”
四助六郞冷笑:“海峰公子又如何?我杀光了你们,只须说是俞大猷动的手,他难道还敢去找俞大猷对质不成?”
双方一语不和,动起手来。
叶明月躲在树林里,看着两派倭寇大打出手。数十名倭人将李六等人团团围住,只见刀来刀往,四下里杀声刀锋没入人体的声音连成一片,有的人被拦腰斩断,有的人头被砍落在地,一时间海岛上鲜血四溅,肢体横飞,好不惨烈!
李六的二十几人很快就被倭人杀得七七八八,只有三、四人还在苦苦坚持。倭人也死伤了数十人,但人数上占了极大优势,很快就又杀了两人,李六一方便只剩下李六和另一人边打边逃。李六的功夫竟也很是了得,居然叫他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岸边跑去。
这两方倭寇逃的逃追的追,全都跑出谷去。明月见四下无人,便转到山崖边上,山崖下所停泊的船只上,全都挂着一个“四”字幡旗,分明就是倭寇首领四助四郞的旗号,她顿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