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幡船又在大海上航行了两天,终于在台州海域和四助四郎的战舰汇合。
四助六郎有如惊弓之鸟一般爬上了四助四郎的战舰,明月跟在老林身后,也趁乱跟了过去。
上了战舰,明月大致观察了下这战舰的大小布局,只这这战舰足有五丈宽,十二、三丈长,舰身露出水面部分也有近两丈高。舰身两侧各有两个火炮口,船头是数层船楼,顶上高悬着绣了“四助”二字的大旗。船尾是数十根巨大的桅杆,此时已是收帆落锚,停泊在海峡间。
而这战舰的防卫比之四助六郎的八幡船已是森严了不知多少倍,守卫巡视都各司其职,明月虽然混上了战舰,却被阻挡在只有高层才能进出的船楼之外,不得进入。
从八幡船上到战舰的普通倭寇被带往甲板下的舱房,没有命令禁止外出,明月连四助四郎的面都没有见到。
当晚,从八幡船上到战舰的人都被赶回了八幡船,四助六郎也回到了船上。
八幡船再度起航,四助四郎的战舰,以及数十条帆船一起,浩浩荡荡地朝朝东方航行。
明月看见老林跟四助六郎一起回的船,寻到他上甲板透气的机会,跟过去问他:“老林,我们这是要上哪去?”
老林一脸凝重地说:“去找毛海峰。”
明月一愣,道:“这是要去跟毛海峰打仗?”
老林摇头:“去谈判。毛海峰跟我们船主一向有生意往来,船主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和他伤了和气。”
“小事?”明月不解,“毁了十条船,伤百人,船主也不计较?”
老林苦笑:“计较得起吗?毛海峰是海外三十六岛主之一,在日本的势力更是极大,这些年横行东海,无人敢不买他的帐,若是跟他硬拼,别说是十几条船百把号人,只怕咱们四助一派的旗号都得在东海上消失……”
明月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如此说来,毛海峰才是勾结倭人的大倭……海盗了?”
“总之这些年,东海乃至日本、南洋一带,除了徽王汪直以外,就以毛海峰的势力最大,他跟徽王的关系也是非浅……咦,叶兄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明月怪异地笑笑,脸色惨白道:“没事……就是怕万一打起来,咱们小命不保……”
老林重重地拍着明月的肩道:“你不用怕,虽然毛海峰不好惹,但他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们船主大动干戈。只要我们向他赔礼道歉,必不会打起来的。”
明月点点头。她看了前方领航的巨大战舰一眼,道:“林大哥,你有没有门路到船主的战舰上去做事?”
老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去战舰干什么?”
明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我胆小,总觉得八幡船不及战舰安全。”
老林闻言若有所思:“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想想办法……”
第二天,明月跟一众倭寇在一座海岛取水的时候,老林兴冲冲的来找明月:“叶兄弟,快跟我走——战舰上的二把舵答应咱俩上战舰帮他了。”
明月顿时高兴若狂,丢下水囊一把抓住老林的胳膊:“当真?林大哥,你可太有本事了!”
她一时欢喜,手上的力道忘记了收敛,老林痛得龇牙咧嘴道:“哎哟你轻点……看你个子不大,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明月忙松了手,尴尬笑道:“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么?”
两个人便再没有回八幡船,直接跟着战舰的二把舵上了战舰。
这二把舵也是个浙江人,他把二人带进舵舱,道:“既然大家都是同乡,自然是要相互关照的。你们放心,只要好好跟着我干,机灵点,他日弄个小船长当当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月和老林忙点头称是。
上了战舰的第二天,叶明月就见到了四助四郎。
虽然已经隔了十三年,但他那张丑陋凶残的面孔无时无刻不曾铭刻在她记忆中。
那日,战舰停泊在一个海岛附近,四助四郎一早就带着几百个倭寇在甲板上等候,似乎将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将要到来。
叶明月看着被倭寇头目们簇拥着的四助四郎,强压住内心想要将他割成碎片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和众多小角色一起站在角落里。
叶明月知道,自己如今是在虎穴狼窝里面,仅仅这战舰上有四、五百名如狼似虎的倭寇,加上四周的八幡船、帆船上的倭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己只要稍稍露出马脚,只怕不仅杀不了四助四郎,更会命丧于此,甚至会如同母亲当年一样受尽凌辱。
因此她格外的小心谨慎,时时告戒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绝不能轻易发难。
因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年那个在她面前将她母亲残害致死的仇人趾高气昂地坐在虎皮大椅上,活得生龙活虎。
她得忍。
再忍!
远处,海天相连的地方,一个有如巨形怪兽的黑影越来越近。
十海里……五海里……两海里!
那是一艘巨大的战舰,舰身长度几乎是四助四郎战舰的两倍,吃水深度也足有三丈高!舰身密布火炮口,甲板上也布满了虎蹲炮,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海盗执刀拿箭,甚至是拿着火铳站在甲板上,对着四助四郎的船队严阵以待。
在半海里外的地方,巨舰停了下来,十几幅“毛”字旌旗迎着海风,猎猎作响。
巨舰放下一艘小船,四个身着护甲的武士率先自软梯跳上小船,紧跟着从甲板上跳下一个常服打扮的男人——只见他从三丈高处落下,小船竟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就似他轻得如同一片树叶一样,毫无重量。
但,就是这个看来毫无重量的男人,却叫四助四郎如临大敌地从虎皮大椅上站了起来,领着众倭寇头目快步走到船舷边。
四名武士同时摇动木桨,小船破开海水,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飞速朝着四助四郎的战舰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