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突然插入让两个男人挥向对方的拳头都滞了一滞,毛烈拎着东方然的衣领,扭头冲她叫道:“你走开!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东方然亦黑着脸,紧紧扣住毛烈的肩道:“明月,你不要管——今天我倒要叫他知道什么是尊重他人,做事不可随心所欲!”
明月便有些明白,在毛烈和东方然之间,有着一些微妙的,她并不十分清楚东西存在着,也正是这些微妙的东西,导致了两人想要痛打对方一顿,却又不致真的反目,彼此痛下杀手。
东方然若是因为她的小产质疑责难毛烈,倒也想得通,只是他本是毛烈的救命恩人,毛烈却一言不和就对他大打出手,不禁令人心寒。
“你们若是还想打,就继续打下去,恕不奉陪了!”明月语带了恼怒,嗔然怒瞪了二人一眼,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那二人呆了一呆,毛烈率先反应过来,松开东方然的衣领,东方然亦松开他的肩头。毛烈几步追上明月,紧紧牵了她的手道:“我背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明月背在背上,回身冲着木然站在原地的东方然冷然道:“叶明月无论是我毛海峰的女人也好,是我义妹也好,她要到任何地方去,都有我毛海峰替她安排——日后若是还有谁不长眼,不经我同意就将她带走,或是对她打什么歪主意,就休怪我不念旧情,毁船灭人了!”
东方然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明月道:“你若不想跟着他走,我可以帮你。”
明月伏在毛烈背上微一沉默,终还是缓缓摇头道:“是我自愿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以毛烈的脾气心性,她若当真此时说了不愿,跟着东方然走了,只怕他真的会做出杀人毁船的事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由而害了东方然,害了那些关心她,想要帮助她的人。
东方然低头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自愿就好……”遂他又抬起头,目光坦然坚定地望了明月道,“你需记住,你不是个没有人管的孤女,你的亲爹是徽王,义父是叶飞,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他若是对你不好,你不必忍辱负重,更不必怕他!”
简明扼要的话,直叫明月心中暖意流淌,轻抿了唇,冲他露出坚韧的笑容道:“我知道……”眼中不知为何,已是湿气弥漫。
彼此的言简意深,听在毛烈耳中极不是滋味,他强忍住心头怒火,狠狠地瞪了东方然一眼道:“不劳东方兄操心!”说罢再不肯给二人说话的机会,背着明月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走出很远,明月回头遥望,只见东方然修长的身影仍旧驻立在半山腰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她和毛烈,巍然不动,纵是形单影孤,却也依旧的洒脱无拘。
想起往日种种,东方然对她虽是看起来淡然随意,却是处处透着关怀,他其实也对她有所暗示,只是她从不曾往那方面想过,她想如东方然这般随性洒脱的人,想必也不会为任何一件事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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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是一征茂密的竹林,在半年之前,这里也曾经是一个堆积了无数尸骨的战场。
明月趴在毛烈背上,从他身后看着他被东方然留下一片青紫的侧脸,和右额上的一抹泥痕,以及他与东方然扭打中已然零乱的衣衫,不禁忆起往日种种,心中五味翻腾,极不是滋味。
“你要就这个样子回去吗?”明月迟疑着,在毛烈背上低低说道,“要不要寻个地方整理一下?”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毛烈曾经用来引四助四郎入瓮的大宅,门匾早已破烂,曾经高挂的喜绸也不知去处。
他脸上有伤,就这般回去,只怕是要让手下目瞪口呆了。
不料毛烈却道:“怕什么?谁还敢笑话我不成?”语罢,他又低眉笑了笑说,“一会儿回船再整理就是。”言语间喜上眉梢,也不知他喜的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竹林,林外洪波正坐在马车上等他们,见到毛烈背着明月回来,脸上不由得露出暧昧的偷笑,可当他看清毛烈脸上的伤时,果然目瞪口呆,变得结巴起来:“公子,您这是……”
“遇上条疯狗,摔了一跤。”毛烈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完全无视明月自身后射出的两道扎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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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别人是疯狗,我看你才像条疯狗,不分清红皂白就跟人动手!好歹人家也救过你的性命!”
上了马车,明月到底还是忍不住,替东方然打起了抱不平。她又怕被车外的洪波听了去,因此在毛烈身边极小声地嘀咕着。
毛烈何其好的耳力?自然将她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便很有些难看起来。他恨恨地盯了明月一眼,到底是忍住了自己的坏脾气,只是说:“你太单纯,有的事你不懂。”
明月默不作声。毛烈也不再说话,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蓄精养锐,似是有些疲倦。
过了一会儿,明月偷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税的毛烈,不知为何,目光总是逃不脱他脸上那一片青紫的纠缠。心中明明想着都是他自找的,挨了打也是他活该,可就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心悸,想到他虽然打了东方然许多拳,可也挨了许多拳,他看起来这样疲倦,可是受伤了?脸已是这样,身上也不知伤成什么样子……胸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扒开毛烈衣袍验验伤情的冲动……
她到底是忍住了冲动,可也不知是她的目光太过焦灼,还是毛烈突然间福至心灵,他仿似有所感应一般忽然睁开眼睛,正正地对上明月隐透着忧虑的眼。当他仿佛能够探知人心灵的灼灼目光直射入自己的眼睛时,明月忽然感到满心的慌乱,脸刷的一下子红了个通透,急急别开了眼。
那边,毛烈定定地看着明月,过了一会儿,轻浅地笑了笑,重又闭上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