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杰西卡全家都遇难了?”
“你见过第三个我们这样的?”卡米拉挑着眉毛,“我觉得他们没死,只是病了——人类意识衰退得很厉害,但仍然留有残余。”
“就像乌玛?你在广播里好几次谈到她。”
“是的。我给她看HelloKitty动画,她喜欢这个,甚至到了后来,哪怕我在,她都爱理不理。这不难解释,看。”她指着几张照片:“衣服上,口袋拉链上,全都是Kitty。”
“这种情况在多少个病人身上出现过?”
“有好几个——你认同是病人?”
“你说过他们还没……”他摆摆手,“完全死去。”
“难道不是吗?”她低下头,“你呢?有没有找到过像那本日记一样的东西,或者碰到乌玛这样,对人类的信息特别敏感的?”
“见过,但不确定。”
“不确定?”
“我不确定他们是在为孩子——哭泣?”詹姆斯皱着眉:“那也许是一家三口。我被逼到角落里,不得不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孩子——他父母当时就嚎叫起来,像厉鬼一样。”
“整个汽车城有多少丧尸?”
“我没有数。我花了一天才将他们彻底清除。然后把遗体堆到楼上,浇上汽油。”他避开目光:“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你能想象——”
“我也是。”卡米拉眨着眼,“我也干掉好多。最起码几十个。”
“丧尸冲进来,我在主控室藏了好几个小时。当然了,我很幸运,那个死掉的控制员口袋里有枪。我听到一个被咬的女孩在外面哭泣,之后一片沉寂。几小时之后我出去,用枪指着她——”詹姆斯晃晃脑袋:“那次最悬,我以为我下不了手。”
“眼睛里流出奇怪的液体?”
“……有。”
“黑色的?或者颜色比较深?”
“你怎么知——”他语塞了。
“庆祝吧。又有了一个共同点。”卡米拉闭上眼睛,“我看见丧尸‘哭’过。他叫托马,和儿子一起被袭击。昨晚我在外面,小家伙冲过来就要咬我。阿比忙着对付其他人——”她摆弄着消音器,“即使解药研制成功,他也没机会了。更何况我看过托马的档案——”
“儿子是他唯一的亲人。”詹姆斯续上了,“生命唯一的光亮。”
卡米拉突然警觉起来。
“你认识他?”
“——猜的。”他赶紧回答:“不过写作需要素材,我经常去公共场所,观察人们,听他们谈话。那就像个百宝箱,几乎每次都能挖到不同的东西——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低下头,“……你不和他们聊聊?”
“这由不得我。多数人不愿意吐露心声。我记得一个少管所的男孩,吸烟,吸毒,脏话连篇。警察深入调查,发现他父亲虐待他长达五年。但这不是最扯的——邻居对此毫不知情,那位父亲反而被当成了‘受害人’:他被邀请参加派队,还有人送自制的烤酱饼慰问,每个人都在想:‘天啊,我们得帮助这个可怜的老家伙。’”
“你不忍心说他们无知?”
“嗯——好歹是出于善意,虽然脑子不灵光。”
卡米拉皱着眉:“你相信他们是善意的?”
“也许吧。”
包拉链扯开,东西一塞到底,伴随着她凝重的叹息声。
“……”詹姆斯回头瞥她一眼:“托马还在楼下?”
“他在外面,进不来。沃德维尔公司的保安系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除非黑进去——无意冒犯,阿比。”
“所以你是最牛逼的黑客。”他就像在憋笑。
“卡米拉曾经入侵沃德维尔公司的加密账户。”
詹姆斯抬起头,阿比的声音传来:“那是‘天国’计划最严重的一次泄密危机,美澳当局因此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视线游走着,仿佛AI无处不在:“我懂了。”他像个孩子般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启动那个大家伙?”
“这个问题由阿比负责。我只要搞定人工程序就可以——”
“卡米拉。”
她阴着脸:“你又打断我,阿比——”
“乌玛的行为出现异常。”
詹姆斯的脸色变了,下意识将手伸到腰后:“她上不来,对吧。”
电脑前传来“嘀”的一声。乌玛扒在电梯旁,手指像蚱蜢般在按钮上蠕动,时不时还拍一下。按钮触目惊心地闪烁着:“不,没事。”她咽咽喉咙,“她被锁在车库里。”
“她之前有这么做过?”
“从来没有。阿比,她有没有别的异常行为?”
“没有,卡米拉。但我建议生物扫瞄,以检测丧尸病毒是否发生变异。”
整个26层陷入死寂。卡米拉咬着下唇,将脸转向詹姆斯,发现他正在用同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扫瞄吧。”她坐在办公桌上,神情枉然:“看来我们动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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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飞行器在9月1日凌晨抵达。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物资。”卡米拉算着,“食物的话,阿比计算过。现有条件不变就一切OK。”
“能多带几个幸存者吗?不是我担心,”他低声说:“看看乌玛。丧尸很可能正在进化。如果真是这样,搜救工作才是最要紧的事。”
“我懂。我在民用频道呼叫了整整一周:澳洲这么大,只有你回应我。”她感到鼻梁在发酸:“阿比算过了。假设澳洲只有我们俩存活,幸存者的数量就不可能超过三百人。”
她听到了詹姆斯的呼吸声。她没有抬头,只是操作着电脑。
……杀了我吧。她心想。
“你之前说过,丧尸有人类的行为模式。”詹姆斯将机械爪塞进运货梯,升往楼顶:“你见到的丧尸,它们是怎么攻击人类的?”
“一般成群出没。我很少看见丧尸单独行动,往往是一大群对人类进行围剿,要么就是托马和奥斯卡那样的‘父子兵’。也有特殊案例,比如爱丽丝,那家蛋糕店恐怕是她和另一半开始的地方——你是个作家。”她皱着眉:“爱情会让人类甘愿脱离大部队吗?”
“就事实来看,会。”詹姆斯做个鬼脸,“我邻居的女儿确实和她未婚夫私奔了——他有N次吸毒驾驶的前科,据说撞死过人。”
“这么狗血?”
“省省吧,没那么糟。看看外面。”他呼出一口气,“给我两种死法,被丧尸咬和被车撞,我会选后者。”
“这儿就我们两个活人。”她撅着嘴,“能别说死——等下。”
“怎么了?”
“阿比,人类发声的音频和丧尸有显著区别吗?”
“有,卡米拉。与人类不同,丧尸发出的声波完全紊乱。”
“……你能找到有人类声音频率的地点吗?”
詹姆斯诧异地望着她。
“我发誓。再给我点时间,”他的眼神亮起来:“我绝对找得到比这更好的方法。做得好,伙计——”
“很遗憾,卡米拉。搜索全球需要三个月,并且该数据基于幸存者零流动的假设之上。”
“阿比,”她打断对方,“后半句说清楚。”
“这种方案效率很低。”
她愣了半响,然后耸拉下去:“我以为能行。”她对詹姆斯小声抱怨。
“这是目前已知的最佳方案卡米拉。”
“谢谢,阿比。”她撇着脸说道。
“……那眼睛呢?”
詹姆斯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附带那种瞳仁扫描功能?老实说,我不觉得丧尸的眼睛和人类一样。”
“可以考虑,贝弗朗先生。但由于此理论尚未证实,结果可能会混杂大量丧尸。”
“丧尸和普通人就没有绝对性的区别?”
“丧尸的神经元活性比人类弱很多。但检测时间过长,扫描全球需要一年。”
“我输了!”卡米拉把手一摊,“抛点子吧,阿比!”
“建议两种侦测同时进行,耗时可缩短至两个月。”
“侦测工作只能在‘天国’上进行,是吗?”
“是的,卡米拉。”
乌玛还在电梯口徘徊,像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他们听到她的嚎叫。更加圆润、犀利,嘴巴撑大,像深不见底的黑洞。这让他们联想到某个单词:区区两个字母,却令人类心碎不已。
“阿比,”她坐如针毡:“‘天国’能不能提前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