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回了芳菲阁,把底下的人都招了来,给每个人打了赏,才受了她们的礼。
从明天起,她就要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不是没感情的。打量着这里的物件,玉叶眼里有着依恋和对未来的茫然。
杨嬷嬷知道这是待嫁女的通病,也不劝她去睡觉,只说道:“殿下不用担心以后,有嬷嬷陪着呢。”
玉叶看着她,想她真是命好,遇到的妈妈都对她不错。是啊,不管以后会经历什么,都一直会有这样的人陪着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玉叶微微笑了笑,把头侧过去,轻轻地放在朱嬷嬷的肩上,看着窗外的那一轮晕黄的月亮,心里突然想起了那个年夜她想起的那首诗的后边几句:
今已长发及腰,少年人在何方。
待你青丝绾正,爱成传说梦已远。
玉叶入睡前想的是:刘谦之,明日我就要成为人妇,你可还好?
第二日玉叶起床沐浴,静静地由着陈嬷嬷给她梳妆、更衣,感受着开脸的疼痛,承受着衣服和凤冠的重压,听着满屋子里的人吉祥话语,却没有一丝的兴奋和期待,还得强撑着满面笑容地做个新嫁娘。她倒也不是因为是嫁的萧怀远而不高兴,而是这这种时刻真的只能受人摆布,自己半点自主也无。怪不得前世参加朋友的婚礼,问她们做新娘子是什么感觉,回答都是:没感觉。
好歹折腾完了,时辰也到了。蒙上盖头玉叶被人架着上了轿子,先去给萧太后跪别,萧太后说了一通“恭、谨、守、孝”,声音有些低落,大概是有些伤感。然后又被抬到朱元秀和李菲然跟前,又是一番跪别,朱元秀代替父职也和她说了一通“妇言、妇德、妇功、妇行”。
李菲然声音透着欢快地先说了些差不多的为妇之道,末了又加了一句:“有空要常来宫里走动,别出去了就忘了我。”被朱元秀止了话,才有些嘘唏地让她在萧家好好过日子,莫要惦记娘家。
玉叶累得头晕脑胀的,心想差不多就行了,这还没完没了地了!终于等到李皇后说完了,玉叶磕了头被扶上了个宽大如房间的轿子才得以缓了身子。
外边的乐声、人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吵吵嚷嚷的,直钻的人的脑仁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玉叶的脖子都要断了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有人塞了个红绸给她握在手里,又说了些吉祥话,被炮声淹没,一个字也没听清。
红绸的另一端被人牵着,一直把她牵到一间屋里,她被喜嬷嬷扶着跪了天地又昏昏然地被扶了一段路,进了一间铺着红地毯的喜房,玉叶才踏实地坐在一张床上。
一杆称伸了过来,盖头被挑开,好多人应景地发出“新娘真漂亮”“大长公主真美”的声音,此起彼落的,玉叶听着感觉像是苍蝇在嗡嗡叫似的,浑身都乏透了,真想把这些人都赶走,让她吃喝完睡上一觉!
身边坐下来一个人,两人挨的很近,呼吸间都能清晰地听到。有人拿着花生、桂圆、枣子往他们俩身上砸,还说着些吉祥话。她们倒是有经验没砸她脸上,只往身上扔,衣服穿的多也觉不到疼。
然后又有人端来了酒给两人,玉叶只好勉强着和他喝了交杯酒。抬头的间隙看到萧怀远一身红衣,木着个脸在打量她。喝酒的时候,两人离的很近,萧怀远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不难闻,有男从独有的味道,说不上来是讨厌还是喜欢。
又有人端来了饺子,让萧怀远喂她吃了一口,不光喂还问她:“生不生?”玉叶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想说“不生”,又没那个胆子,只好低低的道:“生”。满屋的人大笑,有人说“早生贵子”,还有人说“儿孙满堂”,想的可真够远的。
全套程序做下来,不知道谁说了句:“好了。人也看过了,礼也行过了,大家快去前堂用饭吧,也让我们的新娘子休息会!”玉叶真是感激这个,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耐着性子等人都出去了,玉叶垂着脖子叫道:“嬷嬷,快些把凤冠取下来。这是要压死人啊!”
杨嬷嬷嘴里“呸、呸”了两声又道:“殿下也不忌讳着些,大好的日子什么都敢往外说。”又招呼了两个丫头过来帮忙。
等把凤冠取了下来,玉叶揉着脖子哭丧个脸道:“再也不戴这劳什子的金啊、银啊的了!给我银票都不戴!”又抱着杨嬷嬷的腰道:“好嬷嬷,我好饿!赶紧给我弄点东西吃!真是的,路上也不让我吃,这天都黑了,我可是两顿没用饭了!”
杨嬷嬷没忍住,呵呵笑道:“我的好殿下,这么多年了,您可头一回像个孩子样。没成想,老奴也能见着一回啊!”看玉叶嘟囔着个脸,回头吩咐了一声:“还不快去拿点饭来。”有小丫头应了声,转身去了。
用了些吃食,又被杨嬷嬷领人给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又给她净了手、脸,重新梳了头,玉叶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杨嬷嬷看了看时辰低头在玉叶耳边问了句:“要不要老奴在这值夜?”
玉叶这才意识到,今天晚上她要洞房花烛!她可真厌烦,十五岁的身子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能承受的了呢?
正烦着呢,门被推了开来,屋里的人蹲下行礼:“侯爷大喜。”
玉叶抬头去看,萧怀远踉跄着步子,满脸通红地晃了进来,一双墨玉似的眼睛却闪着精光地盯着她看,不由地有些紧张。
萧怀远站在床前呵道:“都退下去。”又把两手伸开:“更衣。”
杨嬷嬷领人上前服侍,被他一掌推开:“听不到我说的话吗?都下去!”
玉叶只好站起来,让人把热水留下,满脸忧愁地看着杨嬷嬷说:“你们都下去吧。”那不甘愿的小模样惹的杨嬷嬷差点又笑了出来。
人都下去了,门也被带上了,玉叶卷起袖子,露出两条青葱似的手臂绞了热帕子给萧怀远净脸。萧怀远个子高,玉叶够不到,指着床道:“你坐下啊。”
萧怀远看着她手里冒着热气的毛巾,过了半晌转身又进了净房,自己哗啦哗啦的一通,发梢滴着水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