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也会讲笑话?看官说笑了,谢灵之不但会讲笑话,还会制造笑话。甚至许多笑话,还被京城之人争相传颂。谢公子要给吴越讲的这个笑话,便是如此,而且,这个笑话还就发生在昨日。
话说这薛公公之事一了,谢灵之当日便入了那“江南”别院。虽说只是做做戏,但也要做得像个样子。军营守卫已调齐,吴越为了让谢灵之宽心,又从王府中调出一名副将入得别院才罢。
却说这谢公子入得别院,不动园中一分一毫,也不随下人去游园。却是往那后门教人取了侍卫寻来的恶犬,自己牵了,坐于回廊之上,仰望天空冥想。秋日的阳光铺在庭院上,亦洒在谢灵之的脸上,恬静又美好。可叹这京中,能过得如此悠闲之人,除了这谢公子,怕也只有那告老的刁德蛮了。
且说这刁德蛮近日正为小儿媳妇女扮男装偷偷跑去锦衣卫一事烦心。他本是一个尊孝守礼之人,因而几个儿子早早便被其定了亲,成了家。也就这小儿刁士学,因其年龄最小,刁老头十分疼爱,便多留在身边两年,却也于三年前成了亲。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刁德蛮虽不缺孙子孙女儿,可他心里就想啥时候这小儿子也能给他添个孙儿才好。可这小儿媳妇模样家世样样倒都是好的,就只这性子野,天天念着往外跑。别说为刁家添砖添瓦,能管好自个就不错了。
这刁学士也是个孝顺的,虽拿自家媳妇没有办法,但瞧着老子每日为这等事情烦心,到底不忍,便常拿些京中的趣事,捡好玩的说与父亲听,这才让刁德蛮好过不少。近日见刁德蛮又为他的事着急上火,无奈之下,便将王爷府这两日发生之事说了。那刁德蛮一听,果然高兴,当下便多用了两碗饭。
可巧这第二日,刁德蛮得了闲,在京中闲逛,在那大街之上听闻吴越斩杀宫人一事。当即便把持不住,连行头也不换,只穿着一件灰头外袍便巴巴的从城南直跑去城北。
进了城北,不过行半刻,“江南”别院便映入眼中。刁德蛮有心戏弄,便不上别院递帖,甚而连正门也不走,直绕了大圈,进了别院后墙的小巷。
别院四面共有十四名守卫,大门四位,后门两位,东西南北四面角落各站一位。刁德蛮可不敢小瞧当今“振国大将军”训练出来的士兵,所以直接从后门翻墙进院是不可能的。刁德蛮打量了下临院,乃是白墙青瓦,也不知是哪家王候将相之所。
思量再三,还是翻身进了临院。在临院静候了半刻,才翻上院墙,瞅准了那角落巡逻之人转身之际,摸出一颗小石子,放倒小巷拐角处的侍卫,趁其他侍卫发现异样前,连续两个翻身,跃进了院内。
听得外面一阵混乱,刁德蛮满意的一“哼”,笑得跟花儿似的向外做着鬼脸,一面做一面念着:“小样,还想追你刁爷爷!”正得意时,猛只听得身后“嗷~”的一声嚎叫,一阵疾风从背面急袭而来。刁德蛮心中一凉,忙退身回头看。却见一条灰毛巨犬从五步外直扑过来,刁德蛮吓得脸色一白,转身便逃。
院外正在忙乱的守卫只听得院内“啊~”的一声尖叫,随后后院之门洞开,一个老头手捂臀处,口中大声嚎叫,仓皇而走。守卫面面相觑,二人上前去追,一人留守,一人去关后门。
守卫进得后院,好奇的抬头看,只见一位白衣公子坐于回廊之间。一脚置廊,一脚置地,右手持一折扇,扇下坠一方古玉,迎风含笑。另有一巨犬,蹲坐院中,龇牙咧嘴,齿间似含鲜血。守卫见之一抖,忙将后门关上,对门内之事绝口不提。
“可怜那老人家在医馆趴了半日才好,好后便赖到傅国豪家中去了,你道好笑不好笑?”谢灵之的笑话讲完,先不说吴越如何,他自己便先撑不住,伏桌大笑了。笑了半日未听得吴越有何反应,疑惑抬头看时,吴越却是突然往地上一跪,郑重道:“公子珍重!如此树敌,只怕公子日后不好办。”
欣慰一笑,谢灵之也不去扶吴将军,只含笑饮了一口茶,舒缓了片刻,道:“谢某,不怕树敌,就怕不够出名。”
谢灵之倒真多虑了,一日之内发生两件大事,便是这谢公子想不出名也难。特别是惩治刁德蛮一事,竟让各方势力颇为忌惮,以至不敢再派人近府监视。
皇帝得了消息,连教锦衣卫再遣人去苗寨;东厂得了消息,立即组织人员准备暗杀;而文武百官得了消息,只亲写了邀帖,派家丁奉去王府。一时之间,无论街头巷尾,百姓官僚,口中信中谈论的,竟都是这王府新客——谢灵之。
而此刻,远在苗寨的赵子寨正与神子清点入京之物,为回京做着最后的准备,对于谢灵之所做一无所知。更不知,自己的王府也会有被来访者踏破门槛的一日。
京中王候将相何其多,欲与王爷巴结的更是数不过来。可没人想到,这第一个递出帖子的,竟是与赵子骞立场相左,常因赵子骞而被打压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傅国豪。人们都以之为奇,但谢灵之却知道,若是有选择,傅国豪不到最后绝不会选择巴结忠义王这条路。
傅国豪如今已五十又三,膝下仅有一儿一女。其女在宫中为后,皇帝甚宠,无须他操心。惟有小儿傅博文,年逾十九,却既未娶妻又无成功名。
您道这递帖与傅博文有何干系?如众位尚未忘记,这傅博文乃是自会走路时便跟了太子的一个伴读。若是太子顺利登鼎,自会护傅博文无忧。可这圣心难测,皇帝虽十分宠爱皇后,但对非皇后所出的太子甚是冷淡,对这忠义王却十分偏爱。
倒不是傅国豪在此杞人忧天,而是历朝历代并非无此类事情发生。再者说了,多一位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可任傅国豪在这边打算得如何好,人家一个将军十日有九日在外,根本无缘得见。便是此次病重,也因皇命无法探视。
在此一筹莫展之际,老天突然派人送来这样一人!替王爷行权,替王爷理家,王府中一应大小事务都得问过他。若说此人在王爷手下无份量,可真真是哄了谁的老娘!再有这前锦衣卫都使刁德蛮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被看家犬咬成重伤不说,连人的面儿都未瞧见。如此厉害人物,若是不趁早招揽过来,日后必成祸害。
思及此处,谢灵之不知该说这京中官员太笨,还是养尊处优太久——但这些都与谢灵之无关。看着半日便收得一笸箩的邀帖,谢灵之不耐的将其一推,懒懒的闭上眼,道:“以后的帖子不必每日都送来。近日天冷了,后院烧火的丫头抱怨柴火不好,这些就送过去给她当火引子。”
得了令的吴越脸色不变的应下,转身出门将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守卫。
谢公子一句话便让众官员的帖子化了灰烬,空留众官员一脸期盼,只当王府回帖不日就到,以至休憩之时嘴角都合不拢来。
谢灵之一日未回,众人只当其人忙碌,不得空。二日不回,众人只疑心是否择日有冲,不便前来。三日不回,众人开始四下打听。四人未回,众人明白,此人乃是油盐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