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那边下雪了吗？你多穿点，跟爸爸妈妈问好，说过了春节我来接你，并且来提亲。”
听到他叫自己的父母做爸爸妈妈，舒小慧已经瘦得只剩两个大眼睛的脸上努力绽开一丝笑：“好的，你也要多注意自己，别担心我，我好得很，一餐要吃三碗饭。”
他声音停了停，变成细细一线：“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舒小慧不由握紧了手机，似乎这样就可以更真切的感觉他“好想好想的。”
“你别生我气，别怪我总不在你身边，以后不会了。”
“嗯，我舍不得生你气，我知道你对我好。”
春节的爆竹此起彼伏，舒小慧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在火边剥着烤熟的芋头吃；卫六给她寄了药，她一边吃药控制着一边尽可能自我调节。
久别的家乡也如同给被撕裂的神经敷上一贴镇定剂，在爸爸妈妈身边被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着对她都有很好的复原作用。
“小慧。”妈妈拿着一盆花生过来了，一边给她剥壳一边陪她闲扯“初三我和你爸爸要去拜年，你一起走动走动吧，好多叔伯都说这些年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长成什么样子了。”
舒小慧点点头，她脸颊上稍微有了些肉，头发剪短到齐耳，被新年的气氛衬托着看着也很精神。妈妈偷偷观察着她，不由略略松了口气，一个多月前她刚刚回家时苍白憔悴得鬼一样，吓坏了俩位老人。
私下老俩口商量过了年尽量劝女儿就留在家里，大城市生活压力大，叫父母看了自己珍爱的孩子熬成这样子，情何以堪。
父母只伤心孩子受到的挫折并不在意他们是否功成名就，他们认为女儿在感情上也一定是遇到了重大打击，那个所谓的“姓卫的学弟”到底还是不成啊，毕竟俩人岁数相差摆在那里。
不过他们不问这些，以免触到女儿的痛处，他们只欣慰不管怎样至少女儿在感情工作都失意时还知道回家来。
无论如何，家永远是孩子的庇护。
长平的习俗是初三开始走亲戚，亲朋好友之间相互拜年问好。舒小慧跟着爸妈去了很多童年的小伙伴家里，听着叔伯说着那些自己幼时的趣事，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小城，一直在这里看着时光安静的流淌。
她甚至喜欢上了跟着父母出门，喜欢听大人亲切的唠叨着往日趣事。每户人家春节里都自己做了吃食，各有风味，舒小慧最高兴这一点。
直到有一天她在小学同桌家里准备大快朵颐时、却被对方阿姨拉着手说小慧我们看着你长大、你明年就和我们小X生个大胖小子让我们这些老的开开心。才惊觉原来父母带着自己一直是相亲！
真荒唐，她哭笑不得。她明明已经跟爸妈说过，大概爸妈不相信卫淇奥此人真实存在吧。
大人挤眉弄眼的说“把时间留给年轻人”出去打麻将了，房间里只剩她和小伙伴面面相觑。
“舒小慧——”小伙伴清清喉咙，和她同时开口，他们相互瞪着。“你先说！”“你先说！”“一起说！”
“我有男友了。”
“我有女友的。”
俩人再次相互瞪着，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她告辞后独自回家。我已经有男人了，我男人春天就来接我。她自言自语着走到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单元门口抽烟。
她扑进他怀里眼泪不停的掉，这挺拔的身影，这英俊的侧面、这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琥珀的眼睛。可是，可是竟然不是！这么相似的眼睛、相似的轮廓，可竟然不是他。舒小慧突然就泪不可抑。
“新年好。”卫殊琰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小九托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爸妈拜年。”
舒小慧和卫殊琰在雪后的小镇慢慢走着，乌瓦粉墙的古镇优美如画，卫殊琰看到河堤的薄雪下面有不畏严寒的绿色，零星，弱小，但依然是生命的绿色。
舒小慧送卫殊琰上车，弯下腰看着车里那么相像的脸，尤其是眼睛。“三哥，开车注意一点，慢一点；告诉卫淇奥别急，我很好，很放心的等着他。”
福茂，卫淇奥看着窗外，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寂寞，不管多少人离开到来永远是灯火辉煌，新春佳节里高层建筑全部打开了装饰灯，流光溢彩，如坠梦境。
不会寂寞，是因为没有心。这妖兽都市吞吃着别人的梦想和爱情，它自己却是没有心的。
心脏在手掌下面跳动着，和另外一个人的韵律合拍，找到相同节奏的心跳就不会再孤独。
他闭上眼睛，用三哥的话来想她的样子，还是很白，很瘦，雪片一样；不过有精神多了，眼睛清亮，声音温柔。
大概春天到时，他们就能见面了，她的精神状态足以承受。
“卫淇奥你吃了汤圆吗？油炸的？玫瑰豆沙馅？金姨手包的？哼，我吃的是我妈妈包的，好吃，以后我叫妈妈做给你吃。”
“我今天买了一件衣服，人家想买嘛，很复古，穿起来我可以扮演一个民国女子；什么？不适合我？切，你看都没有看怎么知道不适合了？你就是嫉妒，嫉妒我的花容月貌，放心吧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会爬墙的我只是坐在墙头等红杏。”
“卫淇奥一个大发现！我发现了一家超好的旧书店，天啊真是一座宝库！你不懂，卫校长就懂，我都懒得跟你说你太没有文化了。”
“这几天一直下雨呢，地面看着看着就绿了，开始有野菜卖了，我喜欢吃。天晴我会去地里扯，你来我做给你吃，我做这个做得很好的。”
“姐姐，我在做什么我在看书啊，为什么我就不能看书？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当然是俄文，你要听我念吗要不我念普希金的情诗给你听？”
“今天三叔一家回来了，所以大家都喝了酒，就连爸爸也喝了；嗯，大家都在，小七和五哥也回来给爸爸拜年，就你不在。你对我真不好，是的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是不好，我才不是说酒话；姐姐，我好想你啊。”
“我想你，真的好想你，不是想那个事情啦；话说姐姐你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你真是全无节操了，不过那个事情也想，要不我告诉你我有多想——打住？什么打住，你说打住就打住？已经来不及了，我告诉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