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处理完手头的事,坐下喘喘气,她很不情愿去想和于东的生活。
她现在想到回家就疲惫,吃嘛嘛不香。于东像个沉重的大秤砣,压的郭红一点生活乐趣都快没有了。
为什么别人的老公又赚钱,又体贴,自己没做错啥,也没跟于东占啥光,却要这么累?
郭红眼前闪出于东的那张小长脸,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耻辱。如果没有了于东这个秤砣,自己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唉,于东没钱,也没房,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郭红分的套二厅。就他那点工资,买房不可能,租房也很累。他也没心机,估计吃不到夜草发不了歪财,桃花运都落不到头上…郭红满脑子都在考虑于东离了自己可怎么活下去。
还有就是孩子。孩子总不能没有爹。于东毕竟是亲爹,换个人,谁也不会拿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娃。
想来想去,看看表,快4点了,一会需要接玲玲了,郭红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办。
她晕头晕脑,准备起身先去幼儿园。她想,如果于东和往常一样,照旧过来接走玲玲,今天就啥也不提,日子先凑合着过。
胡美丽过来问了几个轻钢的问题,又耽搁了一会儿,等郭红抓紧跑到幼儿园,班里只剩下一两个孩子了。玲玲忧伤的小脸正往外着急地看着。
看到妈妈,玲玲委屈地快哭了;“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
郭红抱起玲玲,一边往外走,一边要气炸了。
她一直在替于东考虑,在给自己找让步的理由,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委屈不平,她单单没想到于东会这样没心没肺。
于东这时候仍在家里凌乱的暗乎乎的床上躺着。昨晚他几乎一晚上没睡,他不知道郭红带着祥祥去哪了,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办。他只想到老婆看不起自己,老婆不检点,老婆跟别的有本事的男人高兴地笑啊笑啊,自己活的不像个男人了。
他饿了,起来煮了个方便面,然后倒下又迷糊了,做梦和一个大学女同学在教室里开心地聊股票,那个他多么自信轻松啊。他睁开眼,空洞地看看四周,又迷糊过去。
电话响了,他不想接,他宁愿一直睡,啥也不管,在梦里继续寻找那种自信和快乐。
电话不停地响,“疯了”,他无力地抓起电话,郭红的。
“明天早上9点,两个地方,市北民政局门口,市北法院门口。如果你要抢孩子房子,就去法院,如果没啥要的,直接去民政局。你说吧。”
郭红的声音干脆,没有任何废话,于东感到那压抑的爆炸力,知道必须马上选择。
“民政局吧”
“好,明天9点。”郭红说完,电话挂断。
于东啥也不愿想,又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到了民政局,郭红本来以为会像电影上演的,大妈苦口婆心地劝,或者故意刁难阻挠,不让离这个婚。她还在心里想好了,怎样控诉驳斥这些废话,让他们“谁也不要管”,要把婚离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可这些场景没有出现。
他俩坐下,办公桌里面的妇女一边儿忙着贴照片,一边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郭红和于东脸色铁青。
妇女低下头,一边接着贴,一边问;“想好了?有没有财产纠纷?”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告诉他们去对面的屋子照相,然后在旁边填表,弄完过来。
郭红和于东愣了下,然后就按照这个程序,排着队一个一个地去完成。像是完成一件程序,不用考虑,没人问你啥,抓紧干活。
终于又回到那个妇女面前,在她的指挥下,在协议书上来回改了几个文字,摁上手印,“到对面桌子拿证”。妇女结束了工作。
那些铿锵有力的控诉都没用上,两人领到了新的证书,也是红的,只是照片上的人是哭丧着脸的,是单个的了。
前后不到半小时,两个人重新来到阳光下,有点闷闷的不知所以然。
郭红要赶紧回行里,于东放假了,可以闲逛,但他也不知要去哪。
于东低声问:“今天我必须离开吗?”
这句话让郭红眼圈红了,“不用,有房子前,你都可以住在家里。”然后她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回行。
下班郭红给于东电话,说自己今天在办公室加班,晚上直接睡这儿了。离婚总得有个离婚的样。
第二天早上,小辣椒进门,看见郭红端着刷牙的家什儿从洗手间出来,撇撇嘴笑了,斜着眼问“吵架没回家?”
郭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小辣椒放下包,一边照镜子,一边说“都一样”,她停了下,脱口说“我一个星期没回去了。”
小辣椒也算郭红的同门师姐,但俩人一直没有亲密到谈论老公的私事。郭红扭过头看着小辣椒,略有点吃惊。小辣椒没看郭红,有点不屑地说“别看外面都说好到一个头,谁家也都差不多。”
郭红忍不住笑了,行里的女同事,比着说老公对自己好,给自己买了啥,给自己做了啥,尤其胡美丽的老公,堪称男海螺,为了让胡美丽及时吃上晚饭,中午不休息,回家提前备好材料。在那么多美满幸福的家庭面前,自己的烦恼,实在没脸说。
“孩子哪,不回去怎么办?”,既然说开了,郭红就追问小辣椒。
“早送回我妈家了,一个人怎么带。”小辣椒粉脸上掠过一丝忧伤。
小辣椒有个胖头大脸的儿子叫豆豆,曾经一度是小辣椒聊天的中心,“豆豆吃了9个大饺子”“豆豆会打人了”“豆豆60斤了”。小辣椒家在外地,隔这里长途车得跑2个小时。难怪很长时间没有豆豆的消息了,也难为这个那么疼爱孩子的小辣椒了。
“我每周都回家,吃胖了,跑瘦了。你没觉着我都瘦了。”小辣椒又恢复了那种狐媚劲儿。
“那豆豆爸爸哪”郭红很好奇,那个一米八的帅小伙,看上去文质彬彬,不知怎么惹了小辣椒。
“当他死了”小辣椒恶狠狠地说,然后冲要出门的胡美丽大声说“胡科,我一会去荣益,有啥事没有?”
郭红明白私事到此为止,也不再问啥。郭红倒是对小辣椒的行踪产生了一些兴趣,和一米八离婚了吗?她不回家,去哪?而且,既然都不是多幸福幸运的人儿,郭红心里和小辣椒也有了同道中人的亲密感。
过了一段日子,中午郭红和小辣椒并排着都在犯迷糊。小辣椒忽然问,“你跟老公咋样了?”
郭红一愣,自己都忘了吵架,甚至还多了本离婚证。手里多了本紫红色的离婚证,郭红忽然没那么气愤了。
虽然名义上离了婚,但郭红也想不出怎么往下走。还是郭红负责送孩子,于东接孩子做饭。郭红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俩也说话,多部分是关于孩子的事。晚上各回各屋,于东也是要脸面的人,从不偷袭。碰到节假日,需要一起回父母家,他们还和往常一样三人同行。
于东原来在郭红家地位就不高,大家对他脸上郁郁寡欢的表情早习以为常,认为是学中文的酸腐气,没人觉察到啥变化。
于东自从领了离婚证,反倒不像之前那么冤屈愤恨了。
他戏称目前的生活是“男女宿舍合作社”,并尽可能地多做一些家务缓和关系。
之前于东总埋怨郭红干家务“埋汰”。郭红总选择最省事的方式。洗衣服,攒着一堆,连同袜子裤头,一起扔到洗衣机里。每次于东都要嘟囔,嫌不卫生。郭红会回敬他;“自己洗!”郭红现在会发现孩子的袜子裤头,基本都被于东手洗了整整齐齐地挂在晒衣绳上。原来于东和郭红都讨厌刷碗刷锅,经常要吃饭了,赶紧把泡在水里的碗盘子涮干净。现在,水池了很少会见到泡着的餐具,灶台上清爽了很多。
郭红想想自己都笑了“唉,每次都这样,吵了好,好了吵。”
小辣椒呆了变天,说“我们是吵也吵不起来,好也好不了。”
郭红看着小辣椒,“怎么会这样?”
小辣椒摇摇头,想了半天,叹口气,没说话。
“外面有人?”郭红小心地问。
“他不承认,就当没有了。”小辣椒的语气透着绝望,“他大部门时间住厂里,我也不能去查岗。”
“他为啥住厂里?那么忙?”郭红知道小辣椒的一米八,搞机械设计,在郊区一个很大的日资纺织厂。
“开始是吵架被我撵走的,后来就一吵架,他自己走。在后来,不吵也很少回来。”
郭红知道这些纺织厂,里面全是年轻的小姑娘,那可真是危机四伏。
“我也知道,那里女孩都往上贴。”小辣椒脸上一点鄙夷“我太了解他”。小辣椒没讲,当年自己就是看好了一米八,主动往上贴贴,一米八就毫不拒绝地笑纳了。
“不离婚吗?”郭红从没告诉别人自己领了证,但对这个倒是很在乎。
“女人离婚多丢人,连个老公也看不了。现在就这样,各过各的呗”小辣椒说完,闭上眼睛。
郭红看着小辣椒涂粉越来越厚的脸,觉得愈发惨白,这是怎么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郭红想想都觉得恐怖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