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清池回来,纪妃对着镜子半天了,几个宫女都被她打发了出去。镜子中的女人容光焕发,是心情好,也是因为华清池的水好。好的温泉能养颜护肤,以往她也曾享受过那如牛奶般的泉水,冲刷在身体上,就像情人温柔的抚慰,只是当皇恩不再,她也失去了享受那温泉的资格,那里岂是人人都能进的?
直到儿子登上太子之位,她嫉妒的心才稍稍平复,无奈皇帝就算让她的儿子当上了太子也没有再次临幸她,无妨,她可以等。谁知道等来等去,却等到自己儿子死了的消息,如何不悲痛欲绝,天无绝人之路,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了。虽然他和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不太一样,也有许多的诡异之处,无妨,他还是她的儿子,还是可以让她坐上太后的宝座,从此不再受人欺凌。
她的一生,命运不可谓不坎坷,孩提时期就失去了父亲,在家中地位不高,好在模样长的讨喜,被送入宫当了宫女,十年苦熬,受尽了多少委屈,才让当年的皇子临幸了她,生下儿子,还以为确保了此生无忧,没想到那却是苦难的开始,没人教她,她只有自己在吃亏中摸爬滚打,渐渐的染上了一身的厉气,少却了少女的天真,却又不够大富之家的雍容可以掩盖眼里的那丝精明,终究在这繁花盛开的地方失却了光华,沦落的越发的不堪。
宫中的女人苦,望穿秋水也盼不来半丝怜惜。
只是,现在她到手了的东西还要有人想来抢,如何可以,就算是付出性命,她也不能失去这一切!
染上丹寇的指甲划过洁白的肌肤,划痕随即消失,不像之前每每划过就会留下一道痕迹,经久不散。
门被啪一声推开,纪妃的手一抖,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略带怒意的回头,看见的是已有半月未见儿子,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知何意的笑容,对着门旁尴尬发楞的宫女道,“你先退下吧,我有话和太子单独谈。”
伴随着门掩上,纪妃从凳子上站起来,露出欣喜的笑容,走到李宁身边,看着他略微消瘦的容颜,有些抱怨的道,“太子整日繁忙,倒是不记得我这个娘亲了。”
李宁看见纪妃高兴中又带了丝落寞的容颜,心道,谁人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从他重生到这个世界,最先面对的就是纪妃整日的哭脸,絮絮叨叨念叨她的苦,本来的同情到现在变得有些麻木,他不来看纪妃就是这个原因,人的心胸不放的宽大些,到了最后只能落的个对影自怜的份。
想到自己马上要说的话可能对纪妃是个莫大的打击,李宁顺从的跟着纪妃走到塌边坐下,任由她把自己打量个够。
“娘!”李宁低声叫道。
“什么事?”纪妃伸手替李宁整理了有些偏了的玉佩,又拉拉衣角,一直不停的忙碌。
“你为什么要杀郑丽娘?十三皇弟的事也是你做的对不对?”李宁努力的板起脸道,有时候,对于纪妃,他真的只有三个字——没办法。
“不是!”纪妃淡淡的道。
李宁闻言一把拨开纪妃替他整理衣领的手,怒道,“做了就要承认,你现在连你儿子也要骗了么?方士宏已经告诉过我了。”
纪妃冷笑,“哼!是又如何?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你连你娘也不要了么?”
李宁突的从塌上站起来,“没你想的那么肮脏!不要把所有的人想的都和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股心痛袭来,纪妃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口中喃喃,“我肮脏?我不择手段?你竟然这么说你娘?”
李宁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的过分了点,走上去扶住纪妃,“娘,你没事吧?”
纪妃见到李宁关切的神情,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泪水经不住的往下掉,“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就不耽误你了。”
李宁只觉得无奈,女人最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起用上两招,他还能怎么着,不过李毅的事还是需要解决,“我和郑丽娘真的没关系,只是和十三皇弟关系比较好而已。你不要处处针对他们了。”
“若不是你存了心思,和一个几岁的孩子牵扯不清干嘛?说出去谁相信?天下的美人何止她郑丽娘一个,日后你想要,不说一个,就算一千个,一万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若不是之前娘劝你不听,娘犯得着在这个风头上去杀她么?”
李宁无语,这事还真没办法说清楚了。无奈道,“我对她真没什么想法,十三皇帝天赋秉毅,对我有莫大的帮助。你这么害他,日后我怎么去求他帮忙?”
纪妃挑眉道,“去求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帮忙?”谁信。
“你先害郑丽娘不成,接着他就突然昏迷不醒,我可不相信他是真的被雷劈中了,当时的情况谁也没看清楚,那么现在他昏迷不醒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宁有些不耐的问,这个问题是解释不清楚的,他也不可能告诉纪妃真相。
纪妃冷笑,“不知道!”
“这个孩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他和其他人不同,你如果希望我以后能有一番大的作为,就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纪妃越是否认,李宁反而越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我说过不知道了,你不相信就罢了。”纪妃顿了顿,露出一抹犹豫,“就算是我有心动手,也被人抢了先机。”
“会是谁?”李宁问。
“谁?”纪妃冷笑,“谁最希望看见你我不和?谁最希望能让这宫内波澜起伏?得利的除了二皇子,恐怕就是恨你我入骨的郭家了。”
李宁微微一愣,失去了李毅,他根本没办法判断这宫内变幻的局势,来的时间太短,他甚至连自己的母亲的性格都摸不准,除了在军营里面对那些最地层的士兵,对待这些宦海人士或者宫廷内的人,人人都带了不止一张面具,他又如何能短时间内分的清楚?
“那些太监?”李宁犹豫的问。
“哼!太监?有人都想推他上皇位了。现在你的情况很危险,知道么?否则我也不会铤而走险,你还是回去安心的做你的事吧,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纪妃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这个儿子怎么这么笨?“你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你要做什么?”李宁惊道,看纪妃的表情冷漠而无情。
“宁儿,你始终还是太嫩了。现在的情况不是娘要做什么,而是我们必须自保!”纪妃的神情几近绝望了。
李宁忽然觉得头有点晕,宫廷的变幻实在是高深莫测啊,人人分析的都有道理,没有一个人是善主,就算是一个最普通的宫女太监也有自己的自保之道。他这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现代青年明显有点不能适应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到底谁是对的?想来纪妃虽然不满郑丽娘,到底不会编派出太监要捧李毅当皇帝的假话来骗他。从现代总结的思想来看,太监捧一个好控制的小孩子当皇子完全是非常聪明的做法。只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凭我现在在宫中地位,不想知道也有人来告诉我。”纪妃道。
对宫廷的厌恶感越发的浓烈,李宁道,“随便你吧。反正不要让我知道你再对郑丽娘他们母子做什么动作,否则你就可以当没我这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