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有车经过宏图大道的时,看到了一具浮尸,飘在清澈的月牙湖上,几只食肉水鸟欢快地叫着。尸体浮肿,,奈何衣料上乘,只能看着腐肉干着急。
文皮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昨天的事情还有大体的印象,但已经懒得去想,因为被窝太暖和,让他想到了死而复生,创伤之后,有恢复的感觉,才会让人意识到拥有健康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大片的阳光照在医院白色的墙上,照在被子上,,让他懒洋洋的。他想翻个身继续睡,但是腿部一阵疼痛。他睁开朦胧的眼睛,眯着眼,看到一个漂亮的妇人正在用一种温柔担心的目光的看着她。这种目光他见到过,原来小时候生病的时候,这种温柔出现在孔姨的眼睛里,有妈妈的味道。他有时候就想,如果妈妈要在,会有同样的眼神呢?也许这种眼神就是妈妈的眼神啊。看了下旁边的床上,一个小女孩在上面睡着。
看到文皮皮醒来,典雨梧笑着说:“不一,你醒了啊?要喝水么,还是吃点东西?”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外面喊道:“五难,不一醒了!”
文皮皮欠起身来,典雨梧直接把被子塞在了他的背后,让他舒服点。他看向门口,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光头大汉走了进来,拿着一根烟,猛吸了两口,扔在了地上,用手摸着自己的光头,呵呵的笑着。
“醒了啊!”文五难没什么话说。
“皮皮,这个是你爹!”旁边的风野鹤提醒道。
文皮皮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老爹。但是和自己看到的照片上的相貌已经相差甚远。那时候不胖不瘦,现在却已经肥的不像话了,倒是基本轮廓还在,不至于认错人。他不想掉泪,但是却感到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滴在了被子上。仿佛他都能听到泪滴砸在被子上的声音,他心里嘀咕着:文洛书,你真没出息,你不是想着见到他们的时候,一滴眼泪都不掉么?他用袖口擦了下眼泪,但是眼泪接着有夺眶而出,接着擦,但是还是止不住。他擦了把眼泪,抬头笑道:“让你们笑话了,话说文家的男人除了眼前这位,都没出息的说。我家爷爷文--革时候被红卫兵砸断了腿,现在一些人背地里叫他瘸腿的老狗呐,我家大伯更没出息,直接没了双腿,现在一到连阴天,疼的都能昏过去呢,至于我,现在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只能浪荡着过日子呢。”
他接着问道:“你是叫文五难?大名是叫文敬佛?”
文皮皮看到自己的老爹还是呵呵的尴尬笑着,这个问题一出,倒是有了一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骄傲气势。
泪水一直没停,他正了下身子,接着说:“既然你是,那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一,文三耕,风颜在你爹娘,身为儿子,你尽过几年的孝道?二,我大伯的双腿让人锯掉,是否和你有关系?三,我舅舅现在在xinjiangFuhai待着,什么时候能出来?四,我妈妈现在在哪?死了还是活着?”
文敬佛听到这几个问题,被问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沉默了老长时间,笑着说:“不一,你先养病,这些事情等你好了我再给你说。”
文皮皮流着泪,强撑着起床,旁边的小护士慌忙上去,把一个拐杖递了过去,把文皮皮扶着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忍着疼痛,让脚落了地。双手突然拿起拐杖,直接照着自己老爹的头砸了过去。
“砰”一声,一拐杖直接抡在了文敬佛的耳朵上,文敬佛没躲,只感到耳朵嗡嗡直响,耳根处开始流血,文皮皮不管不顾,直接第二下有抡了过去,直接砸在了文敬佛的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皮皮,你….”旁边的风野鹤刚想阻止,被文敬佛直接摆手,示意谁也别动,谁也别说话。
文皮皮一看没反应,边哭着,边大声骂道:“你个驴操的,你有手有脚,不知道躲?还是觉得自己理亏,被打了就舒服了么?”第三下使得劲太大,直接轮空,再加上自己的腿疼痛难忍,直接摔倒在地上。
文敬佛平静的说:“你们都去吧。”典雨梧走过来,想帮他处理下伤口,文敬佛摆了下手,从护士手中拿了几块纱布。看到女儿醒了,让典雨梧抱着出去了。
文七虞看着头破血流的文五难,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文皮皮,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委屈的说道:“皮皮哥哥,你怎么打爸爸呢,你不知道,昨天他守了你一晚上呢?”
典雨梧瞪了她一眼,文七虞没再说话。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和哥哥。一群人都走了出去,文敬佛点了一支烟,递过去,自己点了一支,说道:“还能走么?”
文皮皮眼睛红肿,满面泪痕的抬起头来,没说话。文敬佛叼着烟,蹲下身,把趴在地上的文皮皮扶起,背在身上,推开门向外走,出了医院,上了车,开车奔草原深处而去。
一路上,衰草枯扬,一片萧瑟。父子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车厢里寂静如草原的荒野,也许只有西风的呼啸如鬼哭,祭奠逝去的和即将逝去的岁月,草原沙漠化变得严重,路上不时有裸露的地表,风吹过,卷起风沙,不断蚕食着大块的草地,什么天长地久,多年以后,不过是风沙掩埋下的一片片骷髅;什么盛世繁华,多年以后,不过是沉寂匍匐在这片大地的一片细沙。人们死后,后人都知道要给前人立一块石碑,以此证明这人来过,看了一遍这世界然后去了,然而,又有谁想着立碑之前,在自己巅峰时刻,要在碑文之上写些什么呢?你来过,哭过,笑过,然后走了,人生,再繁华也逃过西风的荒漠。
车继续北行,过了皇陵北苑。车行五六里路,在一处山坡下停了下来,文敬佛背着自己的儿子上山坡。山坡上,有一片松柏,松柏下,是一排的墓碑,文敬佛把文皮皮放在了一块白玉石碑的旁边。
文皮皮不敢看碑身上的字,看了一眼白玉石碑的旁边,草原沙漠化严重,风沙大,枯草多,但是这块石碑却不染一丝的飞尘枯草。石碑前面,一整片的白花簇拥着,让这块碑显得更加圣洁。文皮皮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从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他知道这就是妈妈的墓碑,但心里还是不死心,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还是看到了“颜静安”三个字。
文皮皮老早就知道,必定是这个结果。小时候奶奶让孔姨照顾他,给他母亲般的关怀,就是为了让他能体会到母爱。后来大了,自己问过不下百遍,但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直接不问了。那时候他觉得妈妈就已经不在了。现在看到了墓碑,只是为了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让自己死心,要不也不回千里奔波。
风沙渐多,泪水已干。
文皮皮强忍着腿疼站起身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和杂草。跪下之后,磕了四个头。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文敬佛,在山坡上坐了下来。文敬佛递过来一支烟,两人都点上。一句话没有,只是静坐于草原,看周边的风光,看太阳一尺一寸的偏西,看归圈的牛羊,看远处的农舍燃起的炊烟,看风变大,吹起风沙,吹起荒草。风也吹起了文皮皮许久不曾裁剪的变长的头发。
也许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夕阳下,两个男人泪流满面。夕阳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文敬佛开了口,平时不善言辞的他,说了自出生以来最多的一次话,第一次讲出了自己的爱情故事,一个大男人,竟然讲的还很雪月风花,后来想起来,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讲了一段仇恨导致的妻离子散,大哥被害的残疾,小舅子蹲了监狱。几句话很平淡的讲了自己的流亡岁月,讲了自己这些年建起来的资本帝国和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
对于自己老爹的讲述,文皮皮至始至终都没插一句话。他最感兴趣的是自己爹妈的爱情故事,和这些年为什么对自己舍弃。其余的,什么建起来的资本帝国,什么金钱,权色搭建起来的人际关系,他感到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老爹这个莽夫,竟然能勾勒出一幅辽阔的帝国版图,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对老爹背后的高人感兴趣。
文敬佛讲完,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说:“你长得像你妈妈,留长头发好看。”
文皮皮笑了笑,看了下自己的老爹,说道:“好看个屁啊,我宁愿我长成丑八怪,我妈活着,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你理个光头当淫僧么?你知不知道,心里有佛,也可以带发修行。”
文敬佛张口骂道:“修行个鸡----巴,****佛主他全家不带把的。”
文皮皮想起了风不素写的那本书,笑了笑,说道:“文秃子,这句话你有本事当着风老太的面说去,我准备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你什么时候长出头发,就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