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轩回眼看她,这个神情淡漠的女子在这一刻眼神灼灼,他沉思片刻,才缓缓道:“这件事是整个谢家的秘密,如果是欧阳前辈询问在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欧阳姑娘,我能信你吗?”
欧阳伯媛轻咬嘴唇,道:“你先时说过的话哪里去了?”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一时毫无办法,谢敬轩勉强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姑娘,不过……不是现在。这样说话,欧阳姑娘认为如何?”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世家更有自己的秘密,她说到这个地步,欧阳伯媛自然也知道兹事体大的道理,但现在对谢敬轩有了牵制,也并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便道:“好。”
话说完,她将手覆在欧阳菁的眼睛上,跪地道:“姑姑安息,唐家的事,伯媛定可处理妥当。”说罢站起身来,径向谢敬轩道:“走!”
谢敬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她:“去哪里?”
欧阳伯媛道:“自然是向唐义忠要人!”
唐义忠便是唐家堡的家主,也是唐义礼的长兄,唐慕慕的父亲,谢敬轩一惊:“欧阳姑娘怎知是唐家堡家主所为?”
欧阳伯媛笑道:“倘若不是,便让他找出是谁不就好了?”
谢敬轩又是一愣,他在谢家,学的是行事审慎,任何事情,必思虑周全,以防有打草惊蛇之祸,难道欧阳家的行事作风,竟然与谢家相差了这么多?
想到此,不禁多问一句:“倘若唐家主不知,姑娘就不怕让真正的恶人有所防范,更是难办?”
欧阳伯媛狡黠地一笑:“那就让他无从防范好了!”说罢径取了两条蓑衣,拿一条丢给他,谢敬轩知道是出瀑布所用,接在手上,就在这当儿,二人已走到瀑布之前,欧阳伯媛将蓑衣在身上一披,率先跃了出去。谢敬轩不禁微微摇头,心道这个女子果然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样想的时候一个笑容划上嘴角,待得出了瀑布,这才发现天色已然全黑,欧阳伯媛身上滴水未沾,这时正扭过头来看他,较之昏暗的油灯光,月光之下她的面容工显姣好,失却了石壁上映出来的错乱的影子,方才发现她身材娇小,竟然就仿佛传奇小说中的窈窕淑女,这一下突出意料之外,他不禁看得呆了。
反是欧阳伯媛扭头问他:“怎么了?”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没什么……”这样说着,心思却是惴惴的,心道:“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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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榭在夜里并不开张,自然又是葛老头的规矩,当江城内的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独有易水榭的酒楼是全暗的,与夜晚的繁华格格不入。
今夜也是如此,易水榭先人一步进入了夜晚的睡眠。然而,此时,在二楼的走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什么人?”二楼的一间雅室内传出了人声。这声音懒懒的,虽然问的是入侵者,但很明显并无戒心。
“公子,要行动了。”来人坦坦荡荡,声音也未刻意压制,正是江夜眸。
“进来喝杯茶吧。”雅室内的人缓缓道。
“也好。”江夜眸躬手行礼,想到雅室内的人其实根本看不见,不禁一笑,推门进去。
室内燃着温暖的光,但是因为这间雅室并不临街,所以在外面看不出异常,那位公子亲自为他斟上茶水,道:“夜眸,好久不见。”
他正是郑霜华,这易水榭,也正是灵均堂在白洲的据点。江夜眸笑道:“公子倒的茶,夜眸倒是愧不敢当了。”
郑霜华笑道:“有什么愧不敢当?这茶便是碧螺春,被葛老头盗了名字去,给他自酿的酒取了个‘玉萝春’的名字,他自己不读书,酿个酒就只好绞尽脑汁,牵强附会了,呵呵呵呵。”后面的四个语气词简单地说出来,是明白无误的嘲弄,江夜眸还不待答话,就听见门外一个沙哑的老声道:“郑公子真是难伺候,在这里免费给你们看门,免费让你们喝茶还这么多废话!果然前些天有人提到灵均堂的郑霜华让江湖人闻风丧胆,避而不及呢!”
江夜眸笑道:“公子是用激将法呢,盼着葛老前辈多多读书,有朝一日也能传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佳话!”
葛老头努努嘴,道:“担不起,说不定老头子这就被激将死了!”
江夜眸笑道:“那倒好,就请公子示下,将这酒楼转到在下的名下,倒也成全了一桩美事。”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郑霜华轻轻咳嗽了一声。
葛老头叹了一口气,道:“郑公子这喘疾也有很多年了,固然雪域事务繁杂,还是早治的好。”
郑霜华轻笑,道:“不妨事。”话未说完就又是一阵咳嗽,葛老头又叹了一口气,几人俱再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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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郑霜华方道:“你先前的信鸽我看过,澹台先生的事情以后再说,这回来,主要是为了南宫世家的事情。”
江夜眸道:“先时听说过,公子收到了瞳如漆的邀约?”
郑霜华点头道:“不错,他要杀我,你猜,是谁的意思?”
江夜眸道:“自然是他的雇主,南宫博。”
郑霜华道:“所以我需要请你帮个忙,我来牵绊住瞳如漆,其他的事情,你来做。”
江夜眸道:“公子说的事情,夜眸万死不辞。只是……难道这件事情,公子景范知道?……那南宫家和当今晏主的关系这一层,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想过?……”
郑霜华品了一口茶水,只觉今日之茶意外的涩,喃喃道:“你怎么看晏宫和南宫家的关系,我猜想,也不过是一场兔死狗烹的好戏,又有什么可说的?”
江夜眸眉头微皱:“那么,公子就不担心此事会关系到公子甚至灵均堂上下的安危,毕竟,若真与晏宫为敌,可不是雪域之力能够抗衡的……”
郑霜华摇头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当灵均堂收到公子景范的求助时,对于晏宫的事情已经不能够置之身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