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落地之后,檵木才发现影千千也来了。虽然四周一片昏黑,但还是不难发现他脸色惨白。
檵木下意识地向他右手腕处望去,一片洁白,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便有些疑惑地问:“你。。。没事了?”
影千千想说“没事”但被然诺抢先答了“没事了?你流那么多血试试看会不会有事!炼狱那老东西实在是太可恶了,本大爷总有一天会宰了他的!”
“然诺,戒骄戒躁,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学会?”影千千一脸无奈地看着然诺说。他来到这个鬼地方都十三年了,然诺一点都没变过,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成为一名优秀的王。
“哎呀,烦死了,本大爷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然诺的神情已然非常羞愧。
“唉。。。。”影千千轻叹着替他将额前的一缕乱发拨正,“哄”!顿时,然诺全身的血液都因这个动作沸腾了起来。
“咳咳。。。。”檵木在一旁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诺立马正色道:“坏女人,今晚本大爷可以保你离开冥界,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带影千千一起走,并且保证他出去之后的安全。”
“影千千,你真的要走?”檵木有些讶异
“嗯”影千千坚定地点了点头。
“也许,你回无城后会发现,那里的梅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檵木说得很诚恳,但影千千却觉得她话里有话。
然诺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他们两个“要知道美不美,亲自去看看不就得了。现在再不走,就该走不了了。”
是啊,很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难得然诺居然会说出这么深奥的人生哲理,檵木不禁失笑。
“坏女人!你还有心思笑?快走啦!”然诺被檵木一会严肃一会笑得样子弄得心里毛毛的,他赶紧拉过影千千微凉的手,朝前方走去。
“怎么走出去?檵木跟在他们身后,小声问道。
然诺边朝四周张望着,边说:“跟紧了就行,爷自有法子带你出去。”
檵木跟着然诺七拐八拐了一阵,竟然真的来到了那天见到的那个黑色的结界处。此刻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汁,她很好奇然诺是靠什么辨别方向的。
在静止的结界前,然诺抓着影千千的手紧了紧,“只要打开这结界,你就自由了。”
影千千转过头,看着然诺在夜色中不怎么清晰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快打开结界,有人追上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檵木开口催促道。
然诺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片漆黑,属于亡灵特有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赶紧运用妖力,强行打开了结界。
“影千千!抓住坏女人的手,跟她一起走!”
结界打开的后产生的强大气流,使得三人都有点重心不稳,影千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抓到了檵木的手。不断旋转的气流带动他们徐徐向上升起,就在结界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檵木和影千千看到有一大群的骷髅兵从四面八方围住了然诺。
“他不会,有事吧。”影千千漂亮的眼睛中闪动着不安。
檵木往脚下看了一眼,叹气道:“我们好像没时间担心他了。”
疑惑中,影千千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家伙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追了上来。一看这人的眼神和装束,影千千就知道这人可不是骷髅兵一类的小啰啰。
“好像会很难应付。”影千千想将檵木往自己身后拉,不料反被檵木伸手挡在了身后。
“没关系,就算拼死也要回去。”难得,檵木还保持着镇定,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经意间,她竟然变得有点像幸雨初。亦或许,他们两从一开始就很像。
黑衣人很快就追上了他们,但因为在结界里,不方便动手,只好与他们面对面待着。
眼看离上方的出口越来越近,黑衣人缓缓地举起了大刀,檵木和影千千也都屏息等待着。在出结界的那一刻,檵木迅速将影千千扔了出去。影千千在厚实的雪地上打了两个滚后停了下来,虽说浑身粘满了白雪,但一点也不疼。檵木就没他这么好运了,为了保护他,被黑衣人砍了一刀,鲜红的雪喷了一地。
黑衣人见到那散落在洁白雪地上鲜红的血时,紫色的瞳孔不禁缩了缩。
檵木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既然害怕,不如打道回府吧,正如你所想,就算杀得了我,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啊哈哈哈哈。。。。。。”黑衣人突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我亲爱的大人,小的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小的只想杀了您,小的一直都知道炼狱的阴谋,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宰了您!”黑衣人的声音很刺耳,配上那张宛如野兽的嘴,让人说不出的厌恶。
“也许您会纳闷,小的为什么非要杀了您不可呢。这件事,您可要好好谢谢您伟大的母亲哦,要不是她当初丧心病狂地杀光了我的族人,将我刚满一岁的儿子的生吞活剥了,您今晚也不会有机会品尝,这死亡的盛宴。想到炼狱居然不惜一切地想让她复活,小的就止不住地颤抖,实在不敢想象那天的到来,简直是灭顶的灾难啊!”
看着黑衣人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在向檵木不断靠近,影千千无助地攒紧了手中的雪。他悲哀地想,比起那一刀,黑衣人的那番话可能伤她更深。
注意到黑衣人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檵木缓缓地抬起了头。黑衣人看着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心里有点淡淡的苦涩。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个笑声如银铃般的女孩,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站在一堆尸体旁,眨着双无辜的眼睛,边看他,边将他尚在哇哇大哭的儿子慢慢地送到嘴边,狠狠地咬着,撕扯着,血混着碎肉从他眼前不断飘落。
“您知道吗?我是有多想当着您母亲的面,将您剐上千万刀啊!”黑衣人伸出不断颤栗的双手,想要捧住檵木的脸。
檵木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很遗憾啊,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了!”
在黑衣人的错愕中,檵木迅速起身,朝他扑了过去。出于本能,黑衣人瞬间将手中的刀往外一送,直直插入了檵木的身体。
“檵木!”影千千连滚带爬地朝檵木奔了过去。
檵木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刀贯穿了她的身体,她也顺利抱住了黑衣人,纯正的冥界之血染上了他的身体。
看着自己被逐渐腐蚀,黑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二十年前他败给了身为冥界之王的她的母亲,他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但二十年后,他面对的是这个世间最无能的人类,他却再一次的败了,他想这世上不会再有令他这个妖怪感到更加羞耻的事了。
“人类远没有你想的那么懦弱无能。”檵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黑衣人想点点头,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头的存在了。
“最后,把你肮脏不堪的名讳告诉我吧,好让我在日后的嘲笑中,有个明确的对象。”檵木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我叫。。。殊。。。不归。。。”
“真是个晦气的名字。”檵木看着雪地上那一堆黑色的粘稠液体,淡淡地说。
影千千看着这一幕,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木然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从檵木身体里穿出的刀尖,但却被檵木用力拍掉了。
“不想死的话,别碰我!”檵木的语气很严厉,影千千呐呐地缩回了手。
檵木咬咬嘴唇,用力握住刀柄,将刀从身体里缓缓抽了出来。
向来淡漠的影千千此刻也不禁用手捂住了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
“这就是拥有冥界血统人的本性,残忍!即便是对自己。不过,你应该庆幸,遇到过一个不一样的。”檵木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无所谓,可影千千却好像对她说,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的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此时你的眼里明明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鲜红的血依旧从伤口处不断流出,只是檵木的衣服本就是大红色的,看不怎么出来罢了。影千千看着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走着,实在是不忍心。他三番五次地想要去扶她,但都被她瞪回来了。
“那边有值得你拼了命也要回去的人吗?”影千千问这句话的时候,天空中又开始飘雪,晶莹的雪瓣像无数跳动的精灵,在这片死一般沉寂的大地上翩翩起舞。
“当然有。”檵木抬起头,感受着接连不断的雪花在她脸上融化。突然一阵怪异的风拔地而起,惊得在地上沉睡的精灵四散而逃。
“他来了。”伴随着檵木的这句话,影千千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一袭高贵的银发在身后微微晃动,薄唇紧闭,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在向他微笑的檵木,说不出的霸气。
幸雨初走到檵木面前,看着她胸口的大口子,不悦地质问道:“谁干的?!”
檵木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在了雪地上,她惨白的嘴唇轻轻抿起,向上弯成好看的弧度,“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呢。”
幸雨初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过了一会,才淡淡说了句“愚蠢”
他弯下腰想要将檵木抱起,檵木急忙躲开,虚弱地说:“别碰我”
幸雨初皱着眉想了会,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罩在檵木身上,然后单手将她抱起,大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影千千在原地愣了会后,静静地跟了上去。无城,他日思夜想的家,现在终于回来了!